“3.15”的日子，中國醫學科學院博士陳煥然先生也受到了“沖擊”，“沖擊”來自本院本科室的護士小姐，她們不允許他在這天“造假”，請他務必“歇工”。而那些“假冒產品”卻在1999年3月15日這一天自報家門，歡天喜地給他送來一個大匾，上聯寫著：再造紅顏；下聯是：上帝化身。橫批：贈陳煥然博士”。 　　經陳煥然之手再造的“紅顏”，瞞過了公司的老板，瞞過了婚后8年的老公，甚至瞞過了婚檢婦檢的專業大夫。 　　1990年，美國、中國、日本、英國、法國、意大利六國變性高手在日本東京召開的變性學術研討會上，陳煥然的“杰作”引起臺下一片唏噓。這些藍眼睛黃頭發 的外國人不得不承認，世界醫學界外科整形最偉大的變性工程“首席變性大師”非中國這位只有30多歲的年輕得了得的醫生博士——陳煥然先生莫屬。 半年解剖200具尸體 　　始于20世紀30年代的世界第一例變性手術，除了醫學史記載，人們已經忘記。 　　1953年媒體報道一位美國士兵通過變性手術成了一位女兒身后，醫學界和公眾開始注目。 陳煥然是1990年以高出錄取線89分的成績考入中國醫學界最高學府——中國醫學科學院的，他成為整形外科一把刀陳宗基教授的碩士研究生，兩年后又繼續在陳宗基教授門下攻讀博士學位。 　　選擇易性癖變性手術當時只是陳煥然為攻讀博士學位做的一個選題。 　　博士生導師認為，如果要考博士，一定要找個有難度有創新有挑戰能填補國內空白的課題。當時正好北大、清華有兩個學生頻繁來找陳宗基教授，要求做變性手術，博導問陳煥然，有沒有興趣？ 　　陳煥然回答：有。導師說，趕緊查資料。 　　陳煥然便一頭埋進了資料堆，查閱了3000多份國外資料，翻擇成中文，又寫了一個綜述給導師，又從資料堆走進了解剖室，分析研究人體的神經血管、組織結構，半年解剖了200具尸體！男女各半（其實，醫學院的尸源一直很緊張，一般情況下四個學生共用一具尸體。） 　　解剖完，陳煥然又到婦女保健站對800多名婦女做生殖器測量，同時測量了1000名應征入伍的男青年的生殖器官，提出了自己的手術方案，并在尸體上反復模擬，操刀試驗。 一個人手術后竟應聘進了合資企業 　　陳煥然當然不會忘記他的第一個病人。 　　他來自深圳大學，是母親的遺腹子，父親在幫別人搬家時不慎從樓上跌下命歸黃泉。母親生下他后又嫁了人，他由外婆帶大。但母親和外婆都是京劇票友，母親一天到晚哼京劇，做蘭花指，涂胭脂，給他留下了極深的印象。客人來時他也學著母親的樣子尖著嗓門做蘭花指表演一段京劇，博得一陣喝彩。家里人就從此把他當女孩養。留辮子、穿裙子、用女廁，直到高中畢業考上大學。體檢時他賄賂大夫幫他蒙混過關，又改了身份證。 　　他像一個克格勃混進女生宿舍四年，同房間5名女生居然沒有一人發現他的“偽性別”。然而他的整個神經卻一直處在緊張狀態。他不敢去公共浴室洗澡，不敢去游泳；一年四季掛著蚊帳；同房間人來例假了，他假裝也弄點紅墨水倒在衛生紙上仍進紙簍。這樣的生活他覺得很累很累，可是他沒有辦法，他不愿暴露他真實的性別。 　　他對陳煥然的訴說中說：我最大的痛苦就是一直生活在孤獨中，沒有朋友也不敢交朋友，男生說我是假小子，女生說我是假丫頭，我在不男不女又不能辯白的尷尬身份中痛苦地生活著。我想如果哪一天不留神被別人發現了，我只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死。我這一輩子也不想再回家了，畢業后我想找一個遠遠的地方，越遠越好。我不敢回家，因為那里有很多知道我底細的人…… 　　因為是當時醫院的第一例變性手術病人，阻力很大，報告上交后遲遲得不到批復，業內人士態度保守，甚至有的說這是一個瘋子給另一個瘋子做手術。 　　病人出院后，又來醫院做第二次隆胸手術，她希望自己的乳房能夠更豐滿一些，最后應聘進了一家外企。 　　多少年過去了，因為陳煥然的“再造”之恩，病人感激在心，逢年過節總會給他打來一個電話，捎上幾句問候。而電話那頭的聲音總是那么甜美地告訴他，現在生活得很好，仍在一家菲律賓公司謀職，老板很器重她。但并不知道“她”從前是“他”。 是生活的偶然，是職業的必然 　　當陳煥然的“杰作”在國外展出時，老外也想不通，曾幾何時，封閉了幾千年的中國，怎么容忍你做這種手術，而且做了那么多，做得那么漂亮？ 　　陳煥然聳聳肩，他無法回答這個問題。因為這太是一個問題了。 　　陳博士也曾困惑，甚至8個多月沒敢正式動刀，只是幫別人修修補了七例。但他沒有堅持下去，因為他面對的是求死不得求生不能的病人。 　　哈爾濱有一個配音演員要求做手術，家里不同意，因為他是家族惟一的獨生子。有一天趁父母外出，他購回一瓶白酒一瓶安眠藥。和著吞服之后，一剪刀下去剪掉了一個睪丸。串門的鄰居發現，把他送進醫院。母親用手絹托著被殘的器官要求大夫接上，聲淚俱下，病人拒絕，說看是你們接得快還是我剪得快。后來他就到北京找陳博士。 　　還有天津一個男孩，要求變性，也是父母不同意，男孩自殺了四次都被發現救過來了，后來家里大人實在撐不過了，帶著孩子來找陳煥然，父母雙雙下跪要求陳博士救他們孩子一命，他們寧肯失去孩子的“性”，也不要失去他的“命”。 　　“面對這些求死不得求生不能的病人，我只好求佛祖的饒恕。因為你沒有看見過這個手術，人家那么好的器官被你切割，實在于心不忍，可是我沒辦法，這是我的職業。 　　所以當記者問我最苦的是什么時，我說就是切除他（她）們正常的器官。最擔心的是手術后不能過上幸福生活；最開心的是看見他（她）帶著自己的戀人高高興興送來帖子請我喝喜酒；最沮喪的是病人做了三陪小姐，公安局請我去認領。” 　　有一天傍晚，他被公安局的警車接到了看守所，說有兩個三陪小姐拒不承認自己的身份。陳博士去了，果然在一大群小姐里找出了他的病人。把她們帶了出來。 　　“所幸的是現在我做的病人都很氣，這只是極少數，我常告訴他（她）們，社會給你們的空間已經很小，你們更要自強自立。”他幽默地告訴筆者，如果以后再出現“雞”或“妖”，他就不想再做了。 　　陳煥然現在不僅僅是醫生，還是心理學專家、法學專家、社會活動家。病人出院了，他幫他（她）們聯系電腦學校，想出國的送他們去進修外語，有的手術完了沒錢回家我就幫他們墊上路費，改不了身份證的我就去幫他（她）論理。我經常跟派出所的人說：社會在進步，科學在發展，任何一個人都沒有權利剝奪另一個人享受這種進步和發展帶來的成果，就是法律也不能這樣。現在有關部門都給我說通了。 　　不過陳煥然也有自己的困惑：今天做一個女變男，明天做一個男變女，（笑）我連自己的性別都被搞糊涂了。現在我看見美女第一個反應就是想拿刀，越美越裸的手越癢，哪里該切除一下，哪里應該增補一點，刀口開在那里最隱秘。我在地鐵碰到過兩個女孩，都長得很漂亮，可我認為她們的下頦要再抬高一點就更好，這兩個女孩都接受了我的建議，成了我美麗的“作品”。 做變性手術的16個條件 　　變性手術是一個龐大而又復雜的系統工程，它面臨著巨大挑戰。 　　首先是臉部。男變女光臉部就有八九個地方得刀鑿斧削。額頭、 眉骨、鼻部、顴頰、頜及嘴唇的厚薄等，因為人首先展示的是這張臉；其次是胸部，線條要流暢、手感要好、切口要隱密，還有乳頭的漂紅；第三是生物殖器的再造；最后是喉結切除，聲帶拉緊。 　　記者：你是說這四大挑戰目前已超過國際水平？ 　　陳：是的。現在日本準備派人到我們這來進修。泰國、香港經常請我們去會診。因為變性幾乎包括了外科整形的所有手術，所以它是一個醫院某方面醫療水平的具體體現。 　　記者：都有一些什么條件你們才愿意做？ 　　陳：一共有16個條件。1、易性癖的診斷正確無誤；2、對變性的要求至少持續了5年以上，且無反復過程；3、患者必須以他（她）選擇的性別公開生活或工作至少3年；4、術前接受心理、精神治療不少于1年；5、術前必須有1年以上的激素治療；6、必須沒有以其解剖學性別結婚；7、精神病專家證明其精神狀態正常；8、必須同意術后隨訪；9、年齡大于20歲；10無犯罪、濫用藥物和酒精的歷史；11、無過于顯著的男性化行為體征；12、患者和術者對變性有統一的意見；13、當地公安部門備案同意術后更改身份證上的性別；14、至親家屬無反對意見；15、患者對手術后可能出現的情況十分清楚并有心理準備；16、無任何外科手術禁忌癥。 這既是保護病人也同樣是保護我們自己。過去我們有過教訓。比如說我們做過兩例病人，后來才知道這是公安局通緝的兩名罪犯。因為國家還沒有這方面的立法，我們才把規則搞得這么細，病人符合條件后，我們再啟動其它程序。 　　記者：來做變性手術的人都是些什么人？ 　　陳：什么人都有。我喜歡給事業有成或文化層次高一些的人做，大學生、碩士生、博士生、清華、北大都有我的杰作。現在接到病人咨詢電話，我就問兩句話：身份證上是什么性別？上過大學沒有？ 　　記者：手術以后病人中有沒有后悔的？ 　　陳：我也常問他（她）們后悔不后悔？他（她）們說不后悔。也有人說，做過才知道，其實分男分女都不重要。有的說，是這個社會不公平，只開兩扇門，如果再開一扇不男不女門，我會走中間這扇門。 　　記者：您做過的這些變性人有多少結婚的？ 　　陳：反饋給我的信息是38例，其中兩例是因為無法生孩子，公婆接受不了而離婚。 　　記者：科學研究者預測，在未來的世紀，性別將越來越淡化，您怎么看這個問題？ 　　陳：現在社會上已經有很多男不男女不女的人了，人家能力很強，對社會貢獻也很大。國外一些公司招聘不問你的性別，它也沒有資格問，只要你能給它帶來效益，性別將會是一種隱私。21世紀人造子宮的問世、基因解密克隆人的誕生，性別之性也許最終將淡化退化。最后我再說一下，當我們一些性別認知障礙的孩子長大了，但性別確認再也正不過來的時候，我們則應該呼吁我們的社會能給他（她）們多一些的理解、幫助和寬容，給他（她）們大一些的生存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