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藥調劑員、中醫刮痧師、中藥購銷員、中藥材種植員……這些職業，是中醫藥行業的特有工種。已經有兩年，新人無法通過國家職業技能鑒定來獲得證書了。

全國中醫藥行業特有工種職業技能鑒定考試在2014年底突然停止，沒人對此作出過公開解釋或聲明，也沒有恢復的時間表或程序。據內部人士稱，叫停是因為在考試中屢次出現泄題、違規收費、考試培訓不分家的情況。由于存在問題嚴重，物價監管部門、檢察院，甚至中央紀委巡視組都已經注意并介入此事。

南都就此事致函這一考試的主管部門——— 國家中醫藥管理局直屬職業技能鑒定指導中心詢問，中心相關負責人表示：第一鑒定站(負責鑒定考試具體工作)在工作中的確存在泄題問題，并負有相關責任，后期如何處理將依據檢察院公布的建議書。

但新人們等不起，他們希望恢復鑒定考試，拿到那張“印有國徽的證書”，好為自己的求職增加砝碼。

泄題事件

考務人員參與試卷打印

針對中醫藥業十幾個特殊工種的職業技能鑒定，為組織考試和相關工作，國家中醫藥管理局直屬職業技能鑒定指導中心(下稱“職鑒中心”)此前共建立過6個鑒定站。

據內部人士透露，2013年8月，第一鑒定站的兩名考務人員在準備當年8月中旬的技能鑒定試卷期間，參與了試卷打印和密封。這一行為違反了國家保密規定。中醫刮痧師技能試卷屬于國家級機密實體，命題人員須在嚴格保密的條件下完成組卷、打印和密封等工作。

該內部人士還稱，此類涉嫌泄密行為曾多次發生。

一位不愿意具名的知情人士告訴南都記者，按照要求，試卷考完理應3天內交回考務中心，但在一次考試中，試卷并沒有上交，而是存放了超過一年。國家中醫藥管理局人事教育司(下稱“人教司”)在得知即將進行的下一場考試還是準備采用舊試題后，隨即介入，要求重新命題。

除了鑒定站的考務人員涉嫌試卷泄密，據相關考務人員稱，職業技能鑒定的其他環節也存在舞弊的行為，方式也更加隱蔽。

中醫藥行業特有工種職業技能鑒定分為理論知識考試和技能操作考核兩部分，均實行百分制，達到60分以上為合格。其中，技能操作考核分為兩部分：第一部分筆試，只有一道題，分值40分。題目系描述患者的癥狀，要求考生診斷是何病癥，并回答屬于中醫的什么癥型(即疾病的屬性，如感冒的風寒、風熱等屬性)，以及如何刮痧施治。第二部分是60分的實際操作，考生根據抽到的病名現場刮痧治療。

實操考試時，所有人在同一個房間中等候，逐個依次進場考試。一名了解情況的考務人員告訴南都記者，在過去的考試中，有一個奇怪的現象———第二部分實操考核題庫中有19個病種，但職鑒中心命題處并不是從19個病種中隨機抽一個病種來考核，而是從題庫中選出5個病種，每場考試只考這5個病種，并按照一定的順序循環。這意味著，整個考場只要知道了前五個考生被抽到的病種考題，就可以依次推算出后面考生的試題。

但職業技能鑒定中心相關負責人表示，按照規定，考場是單向流動的，考生走出考場后就不能再回到考場，候場區內的考生也不能使用手機進行交流。因而進入考場后就沒有了與其他考生溝通的機會。

該負責人表示，第一鑒定站(負責鑒定考試具體工作)在工作中的確存在泄題問題，并負有相關責任，后期如何處理將依據檢察院公布的建議書。

考試暫停

檢察院調查中紀委介入

2008年2月2日，原勞動和社會保障部發布了《中醫藥行業特有工種職業技能鑒定實施辦法(試行)》，明確了中藥調劑員、中藥購銷員、中藥材種植員、中醫刮痧師等10個職業為中醫藥行業特有工種，由國家中醫藥管理局作為行業主管部門，授權第三方開展職業技能鑒定。

在國家中醫藥管理局職鑒中心設立的6個鑒定站中，目前，原先承擔主要工作的第一、第二鑒定站已于2015年8月被暫停鑒定工作。其余4個鑒定站自2008年國家批準設立這項考試以來，其中3個鑒定站從未開展過中醫藥工種的職業技能鑒定和資格認證，另一個短暫地開展過一兩次工作。

據南都記者了解，其中，只有中醫刮痧師、中藥調劑員等幾個工種開展過不定期的鑒定，多數工種從未開展鑒定。而即便是這兩個工種，自從2014年12月最后一次考試舉辦之后，也再未舉行。也就是說，中醫藥行業特有工種的職業技能鑒定至今已停擺兩年。

據悉，全國中醫藥行業特有工種職業鑒定多年來頻發違規收費、考培不分、泄題、考生資質造假等各種問題，已經引起了物價監管部門、檢察院，甚至中央紀委巡視組等的注意。

2015年1月，北京市人民檢察院一分院介入中醫藥行業特有工種職業技能鑒定考試泄題案件，并在查證后在北京市石景山區人民檢察院立案。北京市人民檢察院一分院相關人士稱，立案后，一分院將工作轉手給北京市昌平區人民檢察院。國家中醫藥管理局直屬職業技能鑒定指導中心相關負責人在采訪中也向記者證實，泄題事件和違規收費問題真實存在。

據職鑒中心負責人稱，北京市石景山區人民檢察院已經下發了檢察建議書。記者聯系石景山區人民檢察院申請查看檢察建議書，截至發稿時尚未得到回復。記者再次聯系北京市昌平區人民檢察院該案件負責人，其稱北京市昌平區人民檢察院還在調查中。

中紀委在巡視中也注意到泄題這一問題。今年3月-4月，中央第十五巡視組對國家中醫藥管理局黨組進行了專項巡視。

據知情人士透露，巡視組指出，國家中醫藥管理局直屬職業技能鑒定指導中心幾任班子配備較弱，中心經費不足。“近幾年相繼發生了泄題、亂收費等違法違紀的問題”。

國家中醫藥管理局黨組關于巡視整改情況的通報中，也提到“對中醫師資格認證中心督促健全保密制度，安排全員保密輪訓”。

違規培訓

既當裁判員又當教練員

中醫藥行業特有工種職業資格鑒定機構管理體系分為三級，即人社部、行業主管部門和鑒定站。鑒定站并非國家中醫藥管理局的直屬行政單位，而是由第三方申請，經批準后設立的。

據悉，第一鑒定站由未名天人中藥有限公司承建，站長叫馬建迎。

根據“考培分離”原則，技能考核鑒定與技能培訓活動要完全分開，即培訓機構不能承辦考試和鑒定工作，鑒定站則不能開展培訓業務。這一原則在職業資格考試規則中都有明確規定。

職鑒中心相關人士透露，第一、第二鑒定站曾以自身名義與其他機構共建培訓基地，這不僅違背“考培不分”原則，也不符合人社部的規定。

南都記者注意到，自2012年底，第一鑒定站站長馬建迎等人開始以“中醫藥行業特有工種職業技能推廣辦公室”(下稱“推廣辦公室”)或第一、第二鑒定站的名義，與多家機構、公司、學校簽署合作協議、共建培訓基地(或鑒定基地)。

協議中，代表“推廣辦公室”的有三家公司：北京特友教育科技有限公司(下稱“特友教育”)、開創華夏中醫科學研究院(下稱“開創華夏”)和北京華夏良師教育科技有限公司(下稱“華夏良師”)。在合作中，鑒定站通過培訓基地收取考生鑒定費，培訓基地則向考生收取培訓費和鑒定費。

在開創華夏和培訓基地之一的天津中醫藥大學的一份合作協議書上顯示，雙方共同建設“中醫藥行業特有工種職業技能實訓基地”，乙方總實訓人數達到500人(含)以上，可直接延長合作期限。如乙方實訓總人數未能達到500人，則雙方另行協商合作辦法。

也就是說，此協議簽訂后，鑒定站保證了至少500人的鑒定費用到手。按規定，一人鑒定費用為360元，500人就是18萬元。

合作協議中還規定了培訓的收費標準。以中醫刮痧師鑒定為例，多數合同約定培訓費指導價為每人3960元。

另一培訓基地———徐州現代彭祖養生服務有限公司的法人代表李建平也證實，簽合作協議時還向甲方預付了一筆鑒定服務費。

職業技能鑒定指導中心相關負責人告訴南都記者，鑒定站沒有資格代表職鑒中心與其他單位部門簽署合作協議，合同協議中提到的“推廣辦公室”也從未聽說過。

鑒定工作

新申請遲遲未能獲批

2013年8月22日，職鑒中心對第一、第二鑒定站進行年檢。報告顯示，鑒于近幾月來不斷接到考點、考生實名書面和電話舉報，集中反映兩個鑒定站在鑒定收費、考培分離、試題保密等方面問題，職鑒中心要求這兩個站在年檢期間暫停考試工作。

經了解，當時開展鑒定工作的只有北京的第一、第二鑒定站。也就是說，如果第一、第二鑒定站暫停工作，中醫藥行業特有工種職業技能鑒定就會陷入停滯狀態。

2014年1月9日，職鑒中心向人教司請示，稱“為避免鑒定工作停滯”，特申請在過渡階段，由職鑒中心遴選并委托一批具備鑒定條件的單位機構先行開展鑒定工作，并啟動這些單位機構的鑒定站申報程序。同年4月22日，人教司向人社部職業能力建設司提交文件指出，經職鑒中心初審，人教司復審，擬確定安徽中醫藥大學等14家單位為申報單位。

至此，人教司、指導中心均已完成對鑒定站的審核。南都記者查詢申請文件發現，至少有廣州中醫藥大學、浙江中醫藥大學、天津中醫藥大學、安徽中醫藥大學、重慶三峽醫藥高等專科學校等五所單位所在地的省級勞動保障部門明確發函批準其申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