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普通的鄉村醫生，8年來收養了6名棄嬰，這些被拋棄的孩子都患有不同程度的先天性殘疾，然而在新家里，他們找到了幸福的起點—— 　　8月17日下午1時，北京兒童醫院。一個衣著簡樸、滿臉憔悴的男子小心翼翼地抱著一個孩子到手術室，小孩因患先天性腹肌缺損，正準備接受第二次手術。 　　男子名叫申敏，是河北省固安縣宮村鎮的一名鄉村醫生，而接受手術治療的小孩申俊濤是他收養的棄嬰，與他并無血緣關系。 　　“小俊濤基本上治好了，因為內臟沒有問題。雖然這種病很少見，但如果治得早，是可以痊愈的。其他幾個孩子現在身體狀況也都很好。”9月16日，申敏高興地告訴記者。 　　事實上，從1998年至今，申敏一共收養了6名棄嬰，此次赴京做手術的是老四，除他之外，其他5個兄弟姐妹也都有不同程度的先天性缺陷。普通的鄉村醫生申敏用自己微薄的力量收養了6名患病棄嬰，原先的小康之家因此變得一貧如洗，但申敏卻樂在其中。 當收養成為一種習慣 　　1998年10月31日早晨6點，天剛剛亮，濃濃的白霧顯得這天格外寒冷，申敏上初中的大女兒申大為和同村的幾名同學走在上學的路上。走上鎮東邊的柏油路時，大為發現路邊躺著一個剛降生不久的嬰兒，嬰兒上唇裂開，已經凍得奄奄一息了，顯然是被人拋棄的。天性善良的大為讓同學替她請假，自己跑回家把這件事告訴了父母。 　　“我們一聽這事，就想著一定得管，一條小生命啊！”申敏回憶說，“當時我穿著一只襪子就跑出去了。”申敏將嬰兒抱回了家，此時嬰兒渾身冰涼，只剩下一點微弱的呼吸。申敏的妻子將嬰兒抱到懷里用自己的體溫捂，但仍不管用。身為醫生的申敏將輸液瓶灌上熱水，隔著被子給嬰兒取暖，這招果然管用，嬰兒的體溫慢慢恢復了。這天，忙著救嬰兒的夫婦倆沒顧上吃一口飯。兩天后，嬰兒終于睜開了雙眼。 　　隨后沒幾天，申敏的一個初中同學知道了這事，想要收養這個嬰兒。同學來到申敏家一看，小家伙兩腿發黑，嘴唇還呲咧著，不禁流露出異樣的目光。這不經意的目光刺痛了申敏夫婦倆善良的心，收養也沒了下文。 　　同學走后，妻子對申敏說：“咱們自己養著吧。”就這樣，夫婦倆決心收養這個孩子，并為他取名申博學。 　　“我記得第二次是1999年11月11日，”申敏對每個棄嬰收養的日期都記得一清二楚，“鎮派出所給我打來電話，說派出所里有個被人扔了4次的棄嬰，也是唇腭裂，說看我第一個孩子養得挺好，問我愿不愿意繼續收養。”接完電話，申敏二話沒說，把孩子抱了回來。 　　因為當地沒有兒童福利院，而申敏也樂意收養棄兒，派出所和民政部門一接到棄嬰，就聯系申敏，并為這些孩子辦理落戶申家的手續。就這樣，申敏夫婦陸續收養了6個孩子。 生命的殘缺在這里圓滿 　　這些被遺棄的孩子都身患殘疾，4個是先天性唇腭裂，一個是先天性腹肌缺損，還有一個女孩是去年臘月才來到他們家的，一歲多了，不會爬也不會翻身，夫妻倆懷疑她患有腦癱，正準備帶她去醫院做詳細檢查。“在這幾個孩子身上操的心要比自己的親生兒女多得多，因為同正常的孩子相比，他們吃東西時容易將食物灌到鼻子里，所以開始喂奶時都要一口一口地小心喂，生怕嗆著。”申敏說。 　　申敏說：“連親身父母都不要他們了，這些孩子確實可憐，送上我家來了，我要是不收養，對不起自己的良心。”事實上，申敏自家還有3個孩子，因為9張嗷嗷待哺的嘴，申敏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辛勞：他家種了9畝地，花生、玉米、白薯等，樣樣要人操心，早晨5點就要起來干農活，8點才回家，農閑時還要給病人看病。“特別是在2002年，感覺特別累，那年有3個孩子要吃奶粉。” 　　“反正，不管怎么困難，我不能讓孩子們受委屈，比方說別人家的孩子有雪粒吃，我們也會給孩子買。收養的這幾個孩子跟自己親生的一樣，我們家跟其他的普通家庭也一樣。孩子們也當我和愛人是親爹、親媽。”申敏說。 分身乏術，診所門可羅雀 　　申敏上初中時正值文革時期，他功課很好，但由于政治條件不佳，高中未能考上。他有個親戚是中醫，申敏便跟著他學醫，通過從理論到實踐的刻苦學習，申敏掌握了基本的診療技術。“四人幫”被粉碎后，申敏所在的西宮村狠抓文教衛生，聘請他當了村衛生室的醫生。1980年，申敏率先在村里開起了診所，一直到現在。 　　作為一名鄉村醫生，家里又有不少地，原先申敏一家的生活早已達到小康水平，小日子過得叫人眼紅。然而自從6個孩子進了門，家里逐漸變得一貧如洗。由于幾乎每年都有孩子要做手術，申敏根本沒有精力來好好經營診所。如今，診所雖然還在開，但病人很少，最慘淡的時候一個禮拜才看幾個病人。 　　申敏告訴記者，以前診所少時，他的生意很好，病號也多，但現在周邊一帶開了十幾家診所，競爭越來越激烈，生意自然不好做。宮村鎮衛生院院長是一個外科大夫，平日里和申敏關系不錯，有時會到申敏的診所幫幫忙。“我主要是以治療常見病、多發病為主，像感冒發燒什么的；復雜的病就往上級機構轉診。而且我們這里離北京很近，才50來公里，大一點的病，患者都上北京。”申敏說。 “孩子幸福則我幸福” 　　從1998年那個大霧彌漫的早晨開始，申敏家的生活完全變了。開始收養兩個孩子的時候，家里生活條件其實還不錯，后來孩子多了，光是吃，一個月就要花六七百塊錢，又要給他們做手術，開支越來越大。申敏家計劃蓋的房子從收養孩子后就停工了，一放就是8年，而且幾年下來，為了給孩子們做手術，夫婦倆借遍了親戚朋友，欠下了不少債。 　　博學3個月大的時候，申敏開始給他治療唇腭裂，但在廊坊、保定跑了一圈下來，花了四五千元錢也沒做好手術。一個偶然的機會，申敏從報紙上看到中華慈善總會正在開展為唇腭裂兒童免費手術的“微笑列車”活動。2001年11月，申博學與收養的老二博文在天津口腔醫院手術成功。 　　每次帶孩子到北京、天津去看病，申敏都要帶很多干糧，孩子吃的飯花錢在醫院食堂里買，他自己則把孩子吃剩的飯菜兌上水，一邊嚼干糧，一邊喝菜湯。 　　申敏為這6個收養的孩子起了非常響亮的名字：博學、博文、駿濤、駿杰、駿為、駿聰，這些名字寄予了他和妻子的美好心愿，希望他們聰穎博學，將來有出息，成為國家的棟梁之才。“我和老伴想，把孩子養大了，對國家、對個人都是貢獻，所以始終抱著很大希望，自己苦點就苦點吧。”申敏說。 　　如今，博學和博文已經上學了，妻子負責每天接送孩子。令申敏高興的是，自己的孩子中，女兒（也就是當年發現小博學并報告父親的申大為）去年已經上班了，在一家醫院的口腔科做醫生；兩個兒子一個上高三，一個上小學五年級，學習都很不錯。申敏非常支持孩子們讀書：“我跟他們說，你們現在的任務就是學習，只要學習好了，學費不用考慮，家里的事情你們也不用操心。”前幾年，兩個兒子年齡小，不理解父母收養棄嬰的做法，申敏夫婦就慢慢教育。如今，他們和6個被收養的孩子感情非常好。“如果我的親生兒女對他們不好，我的壓力會很大的。值得慶幸的是，他們就像親姊妹一樣，大兒子很疼愛幾個孩子，睡覺時都摟著他們，開學時，孩子們都舍不得他走。”談到自己懂事的孩子，申敏頗感欣慰。 　　【后記】 　　由于孩子們漸漸到了適學年齡，生活確實困難，不得已之下，申敏向有關部門請求了幫助。從今年6月開始，民政部門給每個被收養孩子發放160元/月的補貼，這讓年紀越來越大的申敏感到肩頭的擔子松了一些。在此之前，所有撫養費用都是申敏自己掏的。申敏真誠地說，自己收養6個孩子，得到了相關部門和很多好心人的幫助，特別是在給孩子做手術的時候，如果沒有大家的幫助，困難將難以想象。他以一顆感恩的心對待孩子，社會也對他的感恩表達了深切的人文關懷。這些孩子讓他覺得溫暖，而在這溫暖的背后，是整個社會閃耀的人性之光。 　　在采訪的最后，記者問申敏：“如果以后再有被拋棄的殘疾嬰兒，你還會收養嗎？”申敏想了想，簡單而肯定地說：“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