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擇醫護生涯，就要隨時準備著。”她說，“因為這不是一個簡單的職業，它與生命息息相關，與良知緊密相連。在生命與良知的面前，個人的任何委屈和虧欠都顯得輕了許多。” 　湖北省十堰市西苑醫院傳染科護士長湯曉紅 　　有誰見過這樣一本通訊錄？它上面記滿了密密麻麻的地址、電話，遠至陜西白河縣的鄉下，近至十堰城區，無論是年邁的老人、青春的少年，還是貧困的患兒、艾滋病患者……在她的通訊錄上都能找到清晰的記錄。 　　有誰相信這樣一位醫務工作者？她手機的電話簿中，患者所占比例高達90％。她與竹溪一位腦結核患者通話，有一次整整交流了30分鐘。她的手機費用，每月幾乎到了“無法控制”的地步。 　　湖北省十堰市西苑醫院傳染科護士長湯曉紅感動病人的，絕不僅僅是一本通訊錄、一個手機電話簿。19年里，她穿行于這座傳染病醫院的每一個角落，平靜而從容地播撒靜靄芬芳的人生之愛。她的細致與坦然、靜謐與熱情、尊嚴與快樂，讓人們不由得不思考活著的意義。 　　在醫院工作，不帶感情是不可能的 　　2004年11月，蒙蒙細雨中，一輛救護車艱難地爬行在宛如蛇行的山路上。 　　這是護送陜西農民何中應的車輛。孤寡老人何中應此時已到癌癥晚期，被劇烈疼痛折磨得形銷骨立。長期以來，老人已沒有任何經濟來源，在廣州打工的侄女成了其惟一的支柱。自知已走到生命盡頭，老人強烈要求返鄉。湯曉紅把情況向醫院作了匯報，院里考慮再三，決定免費出車護送病人。湯曉紅迅即將這一消息通知了老人在廣州的侄女。 　　一路顛簸，一路呻吟，一路淚水。從早晨8點出發，車子整整走了6個鐘頭還沒到達老人的家。目睹老人用手緊緊揪住胸前的衣服幾欲撕裂的痛楚，湯曉紅征得醫生同意后，毅然給老人注射了止痛針。路一程又一程，山一座又一座，到了實在開不進去的山坳，車子停了下來。天上下著雨，黃土地一片泥濘，瘦弱的湯曉紅和隨行人員一道，吃力地抬著病人，此時前不著村、后不著店，年輕的侄女急得直掉眼淚。湯曉紅冒雨找到一處人家，將老人妥善安置。病人沒有淋到雨，湯曉紅卻衣衫濕透，頭發一綹一綹直滴水。臨別，老人掙扎著起身，飽經風霜的臉上凝出道道感激，他跪在地上，用雙手捂住幾乎要炸開的胸膛，恨不得生出雙翼作揖致謝。這一幕，深深地印在了湯曉紅的腦海中。 　　2002年3月，結核性胸膜炎、肺結核、呼吸衰竭患者張虎在十堰西苑醫院處于淺昏迷狀態，面對正值青春卻臥床不起的少年，面對其被極度悲傷壓垮的父母，湯曉紅每天默默地為他們送飯、打開水，她把從商場自費買來的奶粉沖好放到患者床頭，輕聲細語地鼓勵他“每天哪怕喝一口，也能看到明天的太陽”。3月底，與病魔作過頑強抗爭的張虎病逝。整整幾天，湯曉紅心里就像堵住了似的難過得說不出話。 　　見過太多的死亡，見過太多徘徊在貧困與疾病之間的病人，湯曉紅從沒有對這一切習以為常。多少次，她含著眼淚倒掉患者長霉卻舍不得倒掉的食物；多少次，下班后她直奔商場為患者購買營養品；多少次，她為患者墊付藥費傾囊相助。她說：“在醫院工作，不帶感情是不可能的。只要病人活一天，我們就必須盡力溫暖他們一天。”18歲的姚幻離開人世時，他的父親拉著湯曉紅的手，老淚縱橫：“是娃子得了不治的病，你們盡心盡力了，我們沒有半句怨言。”24歲的腸結核患者周偉林倒在返鄉途中，他的親人萬分悲痛地跑了幾里山路撥通電話，把噩耗在第一時間告知湯曉紅…… 　　她有一雙金手，靈巧又能干 　　湯曉紅有一雙纖細、柔韌、靈巧的手。這雙手，參加過十堰市非典疑似病人的搶救，親歷過艾滋病患者的護理，更為無數患者解除過痛苦。 　　 　　1987年，湯曉紅從衛校畢業。在臨床，她不止一次看到護理人員因操作不當招致的糾紛，患者對醫療器械的恐懼……這一幕幕像針一樣刺痛了湯曉紅的心。在學生時代拿過無數次“第一”的湯曉紅，骨子里有股創新的勁頭，她把自己所有的精力和時間投入到了從書本到實踐的“蛻變”中。湯曉紅發現，老年患者血管硬、易滑，進針時拳頭不宜握得太緊；肺心病、發熱病人血液循環快、血管易扎破，進針時宜輕、宜慢；糖尿病人血糖高、血管脆性大，進針時同樣不能過重過快。掌握了這些技巧，湯曉紅的穿刺成功率大大提高。 　　2005年6月24日，十堰市西苑傳染病醫院剛剛組建，便接納了第1位艾滋病患者。這個不到半歲就被父母無情遺棄的艾滋病孤兒，在生命最后的20多天里享受到了西苑醫院醫護人員無微不至的人道關愛。幼小孩子入院的第一天，當班的正是湯曉紅。給孩子做穿刺時，她微瞇著眼睛，目光跟隨著手的移動一路觀察病兒的血脈，刀片剃去些許頭發，找準靜脈穿刺部位，指尖輕輕安撫，針頭又輕又準又穩穿入……整個過程一氣呵成。湯曉紅清楚，給艾滋病患者輸液時針尖一旦刺破皮膚，后果不堪設想。每次同科室姐妹進病房工作，她總是輕輕地說：“如果孩子頭動扎不上時，你們喊我。留置針我來扎。” 　　 　　湯曉紅在內科當護士長時，科里收治了1位腦出血的高齡男性病人。患者因小便失禁加上前列腺肥大導致導尿失敗，整天需要更換床單。換床單時，護士們得全體出動抬著病人，怎么辦？湯曉紅用手反復摩挲已失去作用的引流袋，突然想到避孕套，“能不能將避孕套和引流袋結合在一起，制成適合男性病人專用的接尿袋呢？”說干就干，她找來工具，將兩個袋子做成了一個特制的接尿袋，親自為患者接尿。只見她的眼光向內凝視，手法準確、輕柔，患者導尿一次成功！這個接尿袋不僅解決了患者需要長期留置導尿管的痛苦，床單也從此變得干凈整潔了。 　　“用自己的左手溫暖自己的右手是自憐，用自己的雙手溫暖別人的雙手是奉獻。”湯曉紅這樣說。然而，十幾年的護理生涯，經歷過無數次消毒液和肥皂水的浸泡，湯曉紅的手已不再發出緞子般的光澤。“她有一雙金手，歲月絲毫褪不去它的靈巧與能干。”湯曉紅的姐妹唐小燕發出由衷的贊嘆，“2003年非典疫情入侵十堰時，西苑醫院出過一種隔離頭套，這種特制的頭套就是湯曉紅和一幫姐妹親手縫制的。當時，這種專為非典而設計的隔離頭套，市場無法買到，湯曉紅也只在電視上見過。憑著自己的悟性，湯曉紅讓它露出三個部位：眼睛、耳朵、嘴巴，眼睛裸露處戴上護目鏡，耳朵和嘴巴處加上薄布套。為了防止鏡片模糊，湯曉紅甚至還想出一個絕招：給護目鏡上一點肥皂水，讓眼睛透過鏡片一覽無余…… 　　世上有治愈的病，卻沒有終止的情 　　走進西苑傳染病醫院，幾乎所有的患者最初都帶著一種恐懼。湯曉紅說：“結核病療程長，患者思想壓力大，如果我們醫務人員再拒病人于千里之外，那么現代醫學可以治愈的結核病，就可能把一個人徹底打垮。而我們要做的，就是讓患者在和諧的環境中一步步健康起來。” 　　方玉英是陜西白河縣麻虎鄉的一位肺結核患者。2004年4月，18歲的方玉英一個人孤零零地住進了西苑傳染病醫院。小伙子沉默寡言，在萬物蓬勃生長的春天，他常常帶著一身落寞，心事重重地望著遠方。湯曉紅注意到，在方玉英的眼睛里，看不到青年人的朝氣，他的目光飽含著一種揮之不去的憂郁。湯曉紅還發現，方玉英每次進餐，總是一碗白開水泡幾塊自制饃干了事。望著這個貧困青年連吃數天又干又硬的饃干，想到他對治療消極與怠慢，一股憐惜之情涌上心頭，湯曉紅眼睛濕潤了。她轉過身，飛快地奔向食堂，打來熱氣騰騰的飯菜遞到方玉英的手中。她坦誠地對方玉英說：“我也是從農村來的，也有過無數的尷尬。你這么年輕，生命這么美好，前面還有無數風景，實在沒有理由輕易關上夢想的窗戶。” 　　久閉的心扉慢慢開啟，冰凍的心結一點點復蘇。方玉英告訴湯曉紅，沒有輟學時，他的成績在班上數一數二，因為家里窮，他整個初中時代都在饑一頓飽一頓的境況下度過的。看到昔日的同學一個個意氣風發上了高中，他感覺自己貧窮、殘疾的人生實在是沒有意義。聽到方玉英的真心話，湯曉紅指著西苑醫院遠處起起伏伏的山巒，說：“選擇高山，就選擇了坎坷；選擇寧靜，就選擇了孤單；選擇求索，就選擇了磨難。難道疾病和貧困就能磨滅你選擇人生的勇氣？”看到方玉英若有所思，湯曉紅又給方玉英遠在鄉下的父親打去電話，讓他想辦法給孩子加強營養，共同幫他度過人生關口。不久，方玉英的父親托人捎來一塊臘肉，湯曉紅親自拿到醫院食堂，懇請師傅們幫忙把臘肉切成小塊，每次煲一點湯，剩下的全部放入冰箱。熊熊爐火燒出鍋鍋香味四溢的湯，看著方玉英一勺一勺舀著湯喝下去，湯曉紅潔凈的臉龐露出欣慰的笑容！ 　　方玉英離院時，湯曉紅一直把他送到山下，掏錢為他買下回家的車票。臨別，方玉英一聲“湯姐”，喊得湯曉紅淚水奪眶而出。 　　帶著祝福，帶著期望，帶著喜悅，一批批患者離開一住幾個月的病房。而湯曉紅，依然是日復一日穿行在來蘇兒藥香味中，穿著白色的工作服，戴著護士帽，耳旁頭發被抿得紋絲不亂。世上有治愈的病，卻永遠沒有終止的情——給竹溪兵營鄉結核病患者李應濤郵寄藥品，替鄖縣陳華英找到幾年前拍過的片子，替患者蘇少紅及時調整藥劑含量四處找醫生開處方……湯曉紅忙碌著、奔走著。 　　活著，就要讓綠色永不老去 　　每天天不亮上班，晚上坐一個小時的車回到家中——兩頭不見天，這是湯曉紅十年如一日走過的路。 　　在抗擊非典期間，湯曉紅一連20多天沒有回家，別人打電話到家中，上小學的兒子一把接過電話，“我媽上前線去了”——對親人的眷顧只能放在心上，用浸滿淚水的微笑褒獎自己的堅強，這是湯曉紅不得不面對的現實。 　　“選擇醫護生涯，就要隨時準備著。”湯曉紅說，“因為這不是一個簡單的職業，它與生命息息相關，與良知緊密相連。在生命與良知的面前，個人的任何委屈和虧欠都顯得輕了許多。” 　　2004年11月，17歲的雙肺結核、結核性腹膜炎合并腸瘺患者羅燕被西苑醫院收治。由于家境貧寒，延誤醫治，患者面容枯槁，一雙大眼睛顯得疲憊而無神，嚴重的并發癥導致她周身散發出濃烈腥臭味。“阿姨，我會不會死？”小羅燕用氣若游絲的聲音問湯曉紅。看得出來，羅燕黯淡的眼神里蘊含著對生的企盼和對死的